感念文章

Share a story about Dr. C.C. Wang



"懷念王所長"

by 栗志堅 2017.10

我是分生所前幾屆的研究生 (1990-1995),王所長在醫學上有偉大的貢獻(發現冶療河盲症的藥物,造福千萬人),在自己的sabbatical years返台擔任分生所所長,如同其他幾位前任所長,皆為世界知名科學家,在成名之,後不忘返國推動促進基礎科學研究,除延攬海外傑出人才及繁重行政工作外,仍以身做則,茲茲不倦從事研究。對當初踏入科學研究的我留下深刻印象。

初次接觸王所長就被他爽朗的笑聲和幽默的談話吸引,他沒有架子對人和藹可親,熱情爽快,經常對分生所各位老師學生開玩笑,他的笑聲大到可以從一樓傳到四樓。然而在學術討論中,又常見識到他犀利的問題,一針見血式的獨特洞見,從他與其他學者的互動中,見到一個科學大師的風範。

為增加分生所學術研究,王所長經常邀請世界各地科學家來分生所演講,並細心安排研究生與他們共進午餐會談,以增加見識。為鼓勵研究生有寛廣視野及能見度,王所長特別撥經費支持學生們自己提名邀請知名科學家來台演講,當時任學生助理會會長的我,有幸代表參與了提名及接待的工作,與王所長共事幾回,親眼見到王所長動用個人關係邀請這些科學家來台演講教學。幾年後他已返美,當我邀請他寫介紹信時,他仍記得此事,其不遺餘力地提𢹂後進之心令人感動。

王所長對所有分生所老師學生助理行政人員視為家人,在其任內有一次全體分生所去花蓮旅遊,王所長一路上笑聲不斷,像個老頑童般與所有大人小孩玩在一起,晚會時引吭高唱卡拉OK, 與所有人打成一片,成為我研究生生涯美好的回憶。

驚聞王所長過世惡耗,深感痛惜,願大師風範常存有幸結識人的心中。


"感念王正中所長的領袖風範---激發年輕人學術研究的熱情"

by 林淑端 2017.10

1990年,何潛院士延攬我回來分生所建立自己的研究室。當時,分生所歷任主任以「中央研究院分子生物學綜合研究室籌備處」延攬歸國人才,及吸引了不少優秀/傑出的本地學生助理,來參與各研究室的研究計畫。前來學習"如何做好的科學研究"的年輕人,除了想做研究,他們的動機相當一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大學教授,有自己的研究室,繼續研究工作及培育下一代。分生所當時只有十來個年輕實驗室,學生或助理們跟著我們,一群年紀與他們差距不是很大的老師們,做實驗; 又老師們都住在院區內,同一棟規模20戶的學人宿舍。印象中,除了我們PI必要到各大學兼職授課,指導研究生之論文外,學生/助理和老師們,在院社區內,大家日以繼夜的, 一起為研究挑燈夜戰,沒有太多雜務。因此, 專心研究工作,成為當時本所的寫照。

王正中院士於1991-1994年,任本所籌備處主任,他是第一位擔任本所「三年一任」的首位主任。任內,他一些作為/制度,對本所或PI個人的學術研究發展,多少有某些程度的影響。 其中, 以他傑出的國際學術地位,加上個性爽朗、好客, 邀請許多來自各國的世界級學者,每週演講,在分生所大家庭裡的氛維下,創造很多機會,讓這些傑出科學家,和我們各研究團隊,十分熱絡地交流與互動,因而成功地創下國際級高水平的演講系列。這對日後,本所深耕與國際知名學者交流,建立網絡關係,並永續高水準的國際性演講系列, 有很深遠的影響。同時,為了幫助本地學生助理,熱心參與學術演講系列活動,與國際接軌,王所長協助本所,正式成立一個學生/助理自治團體, 並且參與他們無數的討論會,引導他們積極參與所辦的學術及戶外聯誼活動,他對推動本所的學術活動,落實新的制度,親力親為的作為,成為我們及學生學習的榜樣,加上他幽默風趣,也將許多快樂帶給大家。

王所長對我的實驗室發展,有關鍵性的影響力。 在任內,王所長把世界知名科學家,即我在美國做博後研究,史坦福大學醫學院的教授,史丹利科恩教授,請到分生所,建立一個實驗室,因此,科恩教授成為我們的同事。藉著同事關係,針對不同的觀點,我們能近距離的討論; 藉著嚴厲批判對方的研究結果,正面的帶動討論及氣氛,豐富大家的想像力,進而激發好點子。這模式,爾後,對我實驗室進行討論,及發表學術研究之期刋論文的過程中,能夠正面、積極地去處理同行評審的批評,接受不同意見,有相當正面的影響。

另外,王所長任內,建立博士後學者延攬制度,提供住宿,以吸引國際博士後學者,提升研究能量。這對本所爾後建立國際化實驗室,有很大的幫助。當時,我實驗室剛建立一年,就延攬一位來自科莫斯科科學院,白俄羅斯籍的博士後研究員(卡柏汀博士),加入研究團隊。 爾後,陸續吸引多位白俄羅斯籍及印度籍博士後加入研究團隊,促成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一起工作,共同分享、討論他們的研究結果; 學習互相幫助、合作, 建立友誼,彼此信賴。因此,對實驗室本地或非英語系的外籍學者,不論在尊重不同文化,或培養語言溝通能力,都有很大的幫助。

王正中所長傑出的研究發現,對人類疾病治療的貢獻,令世人敬佩,是我們學術屆的典範。因他的遠見,他對分生所各方面的影響深遠,令我感佩萬分。我很幸運地能夠認識他,不但在他任內,且多年以來,從他的身上,學習如何熱心幫助年輕人、激勵他們的熱情。 很懷念王所長的開朗笑聲,他的風範長存我心。


"Remembering C.C. Wang"

by 賴明詔 2017.10

It has been two months since we hugged each other goodbye. It still pains me deeply to think about it. It was on Aug. 6th this year, a few hours before Cathy and I were to board plane for Taiwan. We hastily arranged the visit to C.C.'s house in San Francisco. C.C was weak but still in his trademark high spirit and resonant baritone voice. Alice was by his side tending his needs. When his brother Peter came in from his jogging later, C.C. was animated, back to his lofty views on politics in the East and the West. He also talked how proud he was about the P.I.s in IMB. I was happy to see that C.C. enjoyed the special power drinks we ordered from our neighborhood stores. Everything was tranquil and congenial as usual. Then came the time to say goodbye. I gave him a big hug. Unknowingly, I found myself having a hard time in keeping my eyes dry. So, I purposely kept looking away from him. After all, we did the same thing only a few weeks before, and we came back to see him again. Didn't we? How could this time be different? This time he would have a surgery in a few days in the best hospital on the planet; didn't he go through chemotherapy for leukemia and the ordeal of third-world medical care for his broken leg in Ireland, and his pneumonia too, without obvious dent on his physique or spirit? I was so sure that we would come back to visit him again after he returned from hospital. After all, optimism counts something for physical health. Who could be more optimistic and of higher spirit than C.C.? Still I wiped away my tears that I could no longer hold back at the doorstep. Sadly, our hug became the forever farewell.

C. C. Wang, Y. W. Kan, and me on C. C. 80th birthday partyAs an unanticipated fate, we moved to San Francisco and became one of his closest neighbors in physical distance in recent years. We planned that the Wangs and we would spend a lot of time together once I truly retired from Taiwan. It turned out that I kept dragging my feet in miscellaneous tasks in Taiwan and never truly separated from my old self. C.C. was much wiser than I; he retired from Taiwan and then UCSF decisively. He continued to enjoy science and life (food and wine!), and he continued to have strong opinions on politics and science; and continued to reminisce life in IMB and how good the IMB P.I.s are. Most importantly, he never shies away from speaking out against what he perceived as injustice in science, politics, society and culture. That is what I admired C.C. the most. We all have a taste of what C.C. truly is; from his early encounter with his boss at Merck to make Ivermectin freely available to patients in Africa; from his involvement in 釣魚台 movement; from his about-face in his trust and distrust on Chinese communism; in his numerous writings on political and societal problems during and after his tenure as the Director of IMB.

He never came back, but he left us with his hearty laugh and witty wisdom.

So, I missed our time together. The Range in Missison-Valencia and the magnificent 80th birthday party in Sonoma were the only two San Francisco events we did together. Pity my missed opportunities to get to know C.C. better. I feel even worse for the young people who forever missed the chance to get a word or two of wisdom from C.C.


"懷念CC"

by 蔡宜芳 2017.10

總以為CC會跟上幾次一樣化險為夷,身體養好了就會繼續回來看我們,沒想到這次他會放下一切成仙去了。相信很多分生所的PI,跟我一樣盯著E-Mail,無法接受這個CC已離開我們的訊息。我應該是CC所長任內聘的最後一位PI, 記得當時在美國半夜三點接到CC的越洋電話熱情地告知:『蔡宜芳,你的聘案在院方過了。』這通電話是我人生的轉淚點,當年如果沒有CC熱情的招喚,我可能現在還在美國流浪。那通電話之後,我拖了半年才回來,這一拖卻拖掉跟CC共事的機會。我報到後的第二天CC就離開分生所回美國,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CC應該是等我報到,搬進他讓出來的宿舍及騰出來的實驗室,才安心地回美國。事後看來,CC離開分生所,卻沒有把心帶走,時時刻刻關心分生所的進展及分生所的每個PI。

2010年的春天CC在跟淋巴癌奮鬥,我正在美國sabbatical,我們全家開車去看他跟Alice。孩子們念念不忘Alice幫他們準備的潮州粽子,我則忘不了CC豪邁的笑聲。在座的還有他的學生,CC感受到我們的憂心, 以豪邁的笑聲迎接我們,聊到一半時,突然把帽子拿掉,問說:『你看我像誰?像不像蔣XX』。全場笑聲不斷,要不是Alice在旁埋怨CC叫痛時像個小孩子,我們都快忘記我們是來探病的。這就是CC,即使在病中,還是努力地把陽光及溫暖帶給大家。

 

 


"懷念CC"

by 陳芊斐 2017.10


那天要去搭車,遠遠看見巷口有個好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襲過於寬大的西裝外套以及光亮的頭頂,當下我好興奮!趕忙快步往前,等我定神仔細看,才發現是不認識的一位紳士。心裡頭除了失望還有失落,因為不得不承認以後再也看不見那樣的身影,也聽不見那呵呵笑的問候了!

第一次見到王院士就被他的聲如洪鐘震得兩耳殘響不斷,那呵呵大笑聲可以媲美卡通片裡聖誕老公公送完禮物時迴盪在雪中的溫暖。不過王院士卻也是不好惹的,被惹毛了他不但變臉,還要寫文章罵人,但是絕不帶髒字。我總納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罵人,只是無從知道被罵的知不知道呢?

王院士剛上任分生所所長不久,有一天喜孜孜地拿只碗show and tell,把那碗說得簡直是骨董界的極品,我實在眼拙,看不出釉色有多古老特別,但是看他歡喜的樣子,覺得花點錢能開心那也值。當然我原本不知道王院士喜愛古典音樂,以為他一定因為家學,會比較喜歡平劇崑曲等傳統戲曲,一直到他回任舊金山加州大學,然後聽了我們合唱團在北加州的演出,我才知道他對音樂的熱情是ardent級的,也才知道他是舊金山歌劇院的常客貴賓。那之後我們偶爾通電郵時會討論一下最近聽的音樂或是某場令人感動的音樂會之類的。

耳邊響起莫札特的23號鋼琴協奏曲慢板樂章的旋律,那一顆顆慢慢掉落下來的音符有如晶瑩剔透的淚珠,謹以這段音樂紀念我與王院士的情誼。願他安息主懷!


"感謝CC"

by 賴明宗 2017.9


雖然知道CC得了惡性胸腺癌,還是無法相信CC辭世的噩訊。印象中的CC是硬漢一條,不可能被病痛打倒的。他先前跟淋巴癌奮鬥了好幾年,掉了些頭髮,銳氣絲毫不減。兩年前(2015) CC在愛爾蘭西岸小島跌斷腿,受盡愛爾蘭醫療系統官僚折磨,回美裝了鋼架,他又得意洋洋自稱bionic man。去年二月已講好回分生所跟大家見面,臨時又因肺炎住院,延到七月院士會議回來,嗓門依舊,笑聲一樣宏亮,好像25年前擔任分生所所長的CC。十一月分生所30周年慶,再見到豪邁的CC,大家以為理所當然的,CC會不斷回來看我們,沒想到短短九個月後卻是來不及說再見的永別。



CC擔任分生所所長時,做了不少大事,最有名的是分生所的正式成所和分生所第二棟大樓的興建。去年籌備所史館資料,每次看到成所晚宴照片都會動容。謙和君子王倬被CC緊緊握著手,開懷笑顏稍帶著幾分腆靦;大姐頭黃周汝吉和CC開心抱在一起;一向正經的何潛則笑得比CC還用力,跟CC比勁握手。分生所創立是傑出海外學者回國效力的一段夢幻般故事,在1993年那一個晚上,也許多年努力的目標達成了,也可能是被CC的招牌豪門笑聲感染到,幾位無私建立分生所的主任所長,終於完全放鬆心情一起開懷大笑,真正美好的光陰。

CC擔任分生所所長時,還恢復了在院外resort辦PI retreat。他選了山明水秀的龍珠灣,剛蓋好的小木屋好像還有香氣,1991年雨水豐沛,雲山蒼蒼,綠水茫茫,吊橋下的峽灣也是盪漾滿水,讓長年悶在落後地區南港的PI興奮不已,遊湖射箭,盡興而歸。不止是PI,連回來當reviewer的沈哲鯤在retreat結束後,馬上邀了朋友(張仲明等)去龍珠灣回味。跟汝吉一樣,CC把retreat的精神帶入分生所,影響分生所以後長達18年,直到院方不准到院外辦PI retreat才中斷。PI多年在美景下retreat,凝聚了感情和向心力,雖有review壓力,留下的是更多快樂回憶。

CC心直口快,不會講彎彎曲曲的政治話,更不會放過不對的事。1990年代,有資深教授提議,要國科會不可以把正教授的計畫,交由副教授或助理教授(即年輕不知尊師重道者)審查。CC馬上跳出來斥責,認為科學只有好壞,那有年紀跟教授等級差別,國科會也終究沒有接受這方案。CC當分生所所長時,和當時李崇道副院長的衝突相當經典,常在院內會議吵架。究竟英雄惺惺相息,李崇道離開中研院時,還是講了CC好話,和解收場。不過CC個性耿直,政治上不合時宜,可以推想他在官僚系統下當所長有很多挫折感。有時想CC如果生在古代,太平盛世時一定是個直言惹皇帝討厭的御史大夫,亂世時則是個揮著大刀砍貪官污吏的水滸好漢。還好他生在現代,當了科學家,做了對世界更大的貢獻。

CC雖然是條鐵漢,也有他感性的一面,完全表現在對分生所的事務上。回美以後,他持續擔任分生所的諮詢委員,也擔任過諮詢委員主席。他關注分生所的一切,從研究方向,所務,PI到new recruitment。多年來他不斷強調分生所要從事卓越的基礎研究,不要被轉譯研究分心。他當所長任內聘了四位PI,但他所關心的是分生所全體的PI,尤其是新回來的年輕PI。他私底下還會偷偷問我那位新PI做得怎樣。手術前他來的最後一封e-mail,CC寫道 "I have been thinking of IMB and all my dear friends in it. I shall try to recover from this illness, and come back to join you guys"。CC完成偉大科學研究於美國,造福眾多河盲症病人於非洲,最後念念不忘的是分生所。分生所很感謝有CC: 他為分生所所做的一切,和他對分生所永遠的關心。


"懷念CC"

by 宋曉芳(1993-2000 任職秘書室) 2017.9


記得CC常常投稿報社針砭時事,是一個嫉惡如仇、嗓門超大、笑聲爽朗的好人。

2000年我移居美國,曾經和謝先生一起去CC家,也曾與先生和兒子去探訪CC與李老師。 在一次招呼擁抱後,赫然發現CC逐漸縮小瘦弱的身軀,已經和我印象中那個大喝紅酒、身材有些份量的CC形象大不相同了。

我們會在聖誕節時互寄照片賀卡,我則像是對長輩般向CC和李老師報告著我們一年來在灣區的生活概況, 這問候將近十年都不曾間斷,但今年聖誕節可能就收不到他們的賀卡了.... 心中真是非常遺憾與不捨。


"想對C.C.說的話"

by 薛雁冰 2017.9


Dear C. C. ,
我想告訴您一些還沒有機會跟您說的話。

十四年前,我剛到美國開始念博士,那時候我正準備將我的碩士論文寫成一篇文章,計畫投稿到一個期刊,叫做Eukaryotic Cell., 我那時候在這期刊的內頁看到總編輯的名字是 C. C. Wang,當時我心裡好奇,這位總編輯,會不會是台灣來的科學家呢? 那時我對您一無所知。我不知道您的全名,不了解您的研究領域,也不知道您是分生所的第一任所長。 我也沒有想到,十二年之後,我會來到分生所,成立我自己的實驗室。

真正認識您,是在過了好多年之後。時間快速來到了去年七月,您和幾位前任所長回來開院士會議,我收到了所方寄來的email,邀請所裡老師參加和前所長們聚餐。那時我剛進來分生所十個月,不太確定我是否應該出席這個晚宴,擔心這場合會不會主要是邀請所裡比較資深的老師們參加,所以我可能不太適合出席….但是另一方面,進來分生所後,我對分生所過去的歷史逐漸了解,十分敬佩您和幾位創立分生所的所長們在那個年代為分生所的付出,所以抱持著想跟偶像見面的心情,我回信說我會出席。在去晚宴的路上,我偷偷地問了一位資深老師,這晚宴會不會不太適合我參加?她馬上說,當然不會,妳應該要去,這些前任所長們看到新PI會很開心的! 聽了之後, 心裡也不再忐忑。當天見到您,馬上被您爽朗的笑聲所感染,您很熱情地問我,哪裡回來的呀? 博士班的老師是誰呀?您很快地跟我聊上了幾句,彷彿我們之前已經見過數次面!席間,我見識了您的好酒量,您的熱情,當然還有那爽朗宏亮的笑聲及幽默。一餐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最後在晚宴結束時的大合照,您拍拍我說: 好好加油呀!我點了點頭,笑著回答:嗯,我會的。

三十週年所慶,您也回來了。在所有嚴肅的科學演講結束之後,那天下午,所裡特別規劃了一個溫馨,有趣的活動。聽著這些分生所過去的所長,畢業的學生和助理說著那段他們曾經在分生所的故事,我心裡有好多的溫暖和感動。在所有的談話中,就屬您最能引起大家的歡笑與共鳴了! 連我實驗室才剛進來幾週的兩位助理也聽得津津有味。在三十週年的所慶,我看見了您對分生所的發展如此投入,您關心分生所似乎就像是關心自己的孩子一樣。後輩的我們,對於您的付出,十分地感動。

我感到很幸運,在回台灣以後,有機會認識您。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在短短幾次的見面時間裡,我還沒有機會和您好好聊一聊我現在的研究方向。 C. C. ,您一生在河盲症上的研究,救治了好多人,在分生所提攜了許多的後輩。我們年輕一輩的晚學以後雖然無法再聽見您談笑風生,但在和您短短相處,幾頓晚餐的時光中,您已經給了我們長遠的影響和回憶。謝謝您,C. C. 。


“懷念CC”

by 楊性芳 2017.9


1992年酷熱的七月戰戰兢兢地到分生所報到, 開始我的助研究員生涯。 向來就容易緊張的我,感覺就像是要再進入聯考的大戰場一樣。 辦完了報到手續,沒料到當時任分生所所長的CC是如此溫馨熱烈的展臂歡迎我加入分生所的大家庭。從那天開始,只要CC在所裡, 每早約9點左右,他就會到我lab來噓寒問暖,問有無他可以幫忙之處。 他那爽朗的笑聲及如同父親對子女的殷切關懷, 至今仍常縈繞在我腦海中!

CC是很嚴格傑出的科學家, 但私底下卻為人極為寬厚, 平易近人。 有次分生所自強活動到花蓮旅遊, 當時三歲的長子軒軒調皮搗蛋, 坐在CC後座不斷玩弄CC原本就稀疏的頭髮, 看得我尷尬至極 ,急忙訓斥長子。 CC非但不以為忤 ,還自稱自己是 ”光頭公公“, 旋即和長子及其他一群分生所的小孩玩成一團 。事隔20多年,和 ”光頭公公” 打成一片的那一幕,一直是觹刻在長子腦海中最深刻的童年回憶之一!

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很喜歡和CC分享個人發生的大小事, 因為和CC說話永遠會得到非常熱情的回應。 CC最常說的口頭禪就是 “真的? 假的?” “哎呀!真了不起!” “我太為你感到驕傲了!”。CC常誇獎分生所女PI優秀能幹。雖然自己只是泛泛之輩,卻也因此得到激勵而加倍努力。 CC另有一套其正面鼓勵的哲學: 早期分生所很多女PI包括我在內喜歡穿著短褲上班。 雖然分生所未明文規定衣著型式 ,但CC顯然覺得女PI穿著短褲恐有損 “為人師表”, 但又不好明講。 有次不記得是何種正式場合在五星級飯店聚會, 眾女PI幾乎都換上裙裝出席, CC大讚穿上裙子的女PI超好看更顯氣質, 然後就話鋒一轉委婉地鼓勵大家平常上班就要多穿裙子少著短褲。由鼓勵穿裙子這檔小事, 就讓人更能體會CC為人的厚道與處事之周延!

離開分生所後的CC仍然不斷的關心分生所, 即使最後在病塌上念茲在茲的還是分生所! 此生何其有幸能與CC在分生所共度一段充滿回憶的美好時光!


"來不及的道別"

by 張雯 2017.9


Dear CC:
才說您要努力挑戰,怎麼沒幾個星期就接到噩耗,說您已經走了! 大夥都愣住了,怎麼可能? 那個聲如洪鐘、氣勢如虹的CC怎地就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其實您的衰弱我們不是不知道,也許我們刻意忽略吧!總是努力保持心中的CC的特質,不想改變,就如同樹應長青,月應長圓,CC就該是忽然出現在分生所門口,大叫: 「我來開院士會議,好無聊,來分生所找人陪我吃飯,看你們,比較愉快! 」。

當年我申請分生所,一通電話跟您暢談,無所不言,只覺這所長這麼通地氣, 和藹可親, 直爽可愛。回來後,您仍然常叮嚀我們基礎研究的重要,「好好做自己的研究,不要被其他流行的牽著走」。也許是您的直率得罪些人,您還是回到美國去了,即便如此,每當您回來,必定兜來分生所與大夥聚聚,打打氣,愛分生所之心,不言而喻。

分生所30週年慶的您其實已經略顯瘦弱、疲憊,寬蕩蕩的西裝底下,看得出骨感的手臂。可您還是開開心心的大聲,為大夥在30週年活動中熱熱鬧鬧、嘻嘻哈哈的講了些當初就任所長的小趣事。我看到年經學生們開懷大笑,心想真難得,他們總算可以體會到當初分生所創業維艱,先人篳路藍縷的歷史。記得慶祝結束後,我與您及Alice依依告別,說好了還要再見面,答應了要好好保重身體,多吃多運動。言猶在耳,您怎麼食言了呢? 總以為我們寄的卡片及氣球,可以撐得起您的鬥志;總以為我們的E-mail殷切的鼓勵,可以拉住您在人間的眷戀。可您怎麼就這樣走了! 今天您離去了,俐落地如您的豪邁。您走得快,正如鄭愁予詩中的瀟灑「在雲端道別,不道珍重,目送逍遙,省去揮手,徐徐轉身……當人間仰望正是彩虹之漫渙。」


"我心中的分生所老所長"

by 袁小琀 2017.9


CC是一個特別的人,具有鮮明的個性。在分生所跟他共事過的同事,對這位老所長,大概都記憶深刻。屬於CC的不同平凡,其中最讓我難忘的是CC的熱情,這在我還未見到本人時,就體會到了。 1991年在美國紐約州舉辦的一個結構生物學的會議中,汪必成教授提及他在中研院分生室,籌劃了X光蛋白質結晶學實驗室。我告訴汪教授我很想一訪,也在考慮是否回台工作。CC那時是分生室的籌備處主任,我素未謀面。然而當汪教授轉告他我年底回台的行程後,CC很快的安排了我的演講以及與各個PI的面談。這以後陸陸續續有很多的書信或電話往來,CC總是讓我感到他的熱忱與爽直。當我傳真回信告知CC我願意接受分生所的職位,並可於幾個月後回台就職。CC立刻打了越洋電話過來,說他有多高興聽到這個消息,他是多麼的興奮,這真是太好了、等等等。 鮮少有人像CC這般,對一個初識不久的晚輩如此熱情的吧?回台第一次見到CC時,他也是熱烈開心的歡迎我的到來,好像我不是初識,而是多年未見的親朋子姪。這麼多年一路走來,我才慢慢體認到當初跨出第一步時,我遇到的是多麼難得的一位熱血大方之人。

"邀請CC、Alice與分生所同事來家裡吃飯。
CC總是談笑風生,滿座皆歡。"

剛加入分生所時,添購了很多貴重的晶體X光偵測設備。當我發現實驗室還需要一台價格不菲的光譜儀時,頗感為難。CC的實驗室就在我的實驗室的斜對面,我和Alice提及這個困難,Alice和CC一般直爽,當場說CC實驗室就有一台全新的剛剛送到的光譜儀,我們可以借用。我馬上找CC商量,沒想到不只是借用,而是整台儀器搬到我的實驗室來用,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CC當分生所的大家長時,全心全意的栽培分生所的新進研究人員,為了分生所長久的蓬勃發展而努力。只要能夠有助於研究的進展,他就盡心而為、不留餘力,這樣的真心付出令人敬仰!CC回到舊金山加大後,還是與分生所的同仁保持密切的關係,他擔任分生所的學術諮詢委員,每次回來所裡時,總殷殷垂詢關注我們在研究上的進展,也關心我們在台北的生活,常常訊問我家人的近況、小孩的成長。這樣熱情而真心的前輩,我衷心感佩。

今年8月份CC動手術前,我寫了信給他打氣,告訴他過幾個月後,我有一趟北加州之行,到時再去探望他。CC回信說不知還能不能再相見,沒想到真的沒有再見的機會了。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寒暑,但因為CC曾經這樣真心熱情的付出過,短短的人生,也就有了長遠的意義。CC這麼多年來,教導提拔了無數後進。在河盲症上的貢獻,拯救幫助了數百萬人,這些都留下他在這個世界上永久的印記。分生所這個他所關愛呵護的地方,在他的血性灌溉下,也散葉開枝,我相信會一年一年繼續成長,生生而不息。


"濟盲者功德殊勝福田深植,福慧雙修"

by 簡正鼎 2017.9


他是一位讓我覺得跟他好像很熟,但又不是那麼熟的前所長。每次回來,總是人未到,聲先來。一定會跟我聊上幾句,不外乎UCSF 及我博後指導教授的現況,但講不了很久,常會被其他過來打招呼的同仁攔走,但那幾句簡短卻熱情的問候,搭配他那爽朗的笑聲,總是持續感染著現場,讓大家感覺他的存在。我加入分生所時,分生所已進入有常任所長的狀態,前幾任輪調所長總是常常回來看大家,我是新進PI ,難免感覺生疏,跟他接觸次數多了,就逐漸熟悉起來。

他有一次問我,當初勸你回來加入分生所是對的吧?因有旁人在場,他一直對我擠眉弄眼,我趕快回答是的。因為在加入分生所前,在UCSF遇到他,他勸我要多加考量,他認為台灣及中研院的行政體系太官僚了,他後來也常提到早期與官僚體系奮戰的故事,就不在話下。與王院士的接觸,讓我有進入分生所大家庭的感覺, 讓我一窺我沒參加的分生所前十年。我台大化學系的同班同學們(1985年畢業),未必認識他,卻都知道這位學長一生中的重要貢獻,節錄她們在Line的留言如下:〈濟盲者功德殊勝福田深植,福慧雙修〉;〈古有戰士視死如歸 今有生科賢達 厚德載物 身先士卒〉。我們班同學都認為,王院士對人類的貢獻,一定是上天堂。


"E-mails Between CC and Me"

by 陳昇宏 2017.9



"悼念王正中教授"

by 鍾邦柱 2017.9

我很早就認識王正中教授。1982年我剛到UCSF 從事博士後研究,讀到學校週報上的消息,恭喜CC Wang 獲得一項重要研究計劃,舉行慶祝酒會。學校名教授雲集,獲得重大研究計畫者不計其數,但少有教授受到學校如此器重,代為慶賀宣揚。他笑容爽朗,嗓門很大,悠游學海,似乎輕鬆自然,成為我的好榜樣。同樣來自台灣,CC 的夫人Alice 特別照顧我,噓寒問暖,關切實驗與生活。他們的親切、熱情,溫暖了遊子的心。30年後,小女也去UCSF工作,又蒙獲他們的殷勤照顧。CC夫婦對我們一家兩代,有著深切的恩情。

後來CC 擔任分生所的所長,我們的互動變多了。他治學極為用功,每天早出晚歸,工作時間很長。研究工作是他生活當中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優先項目。他爭取到經費提升分生所的seminar program。靠他的人脈,邀請國外的學者定期來台演講,告訴我們科學新知。這是本所定期學術演講的開端。那時有一系列分子寄生蟲學的精采演講,使我這外行人也了解到尖端寄生蟲研究的現況,與其未來的展望,好似站上巨人的肩膀。還有特別演講,如當時的美國國家科學院院長Bruce Alberts,闡釋他對科學創新的看法。PLoS期刊的編輯Charlotte Wang 恰好是CC的女兒,也來說明期刊投稿與審稿的情形。從那時起,我們讓學生與國外大師共用午餐互動,增廣學生的眼界。這個系列演講,非常受歡迎,後來中研院其他所也紛紛仿效,造就了現在各種演講百花齊放的盛況。

CC除了好客,也很慷慨。我在美國生化學會(ASBMB)的會訊上,讀到他們夫婦捐款設立獎學金,鼓勵研究。而這些善事,他私下都沒透露。科學研究之外,CC為了健身固定慢跑,我們曾經陪跑,都跑輸他。他多才多藝,能演能唱,文筆、演說都不在話下。分生所PI retreat 時唱卡拉OK,歡樂無比。他生活品味高,每次客人來,陪著一起吃喝談笑,情調很好。而最近他每次回國,我們相聚吃飯,更是共同的歡樂時光。

數年前CC得到淋巴癌,化療奪去他稀疏的頭髮。他自嘲說,光頭讓他更像蔣中正,他可以改名,將"正中"改成"中正"!癌症痊癒後,他又在國外摔到腳,幾經波折才得以回國治療。許多人經過如此折磨,不堪痛苦的復健過程,從此不良於行。但是他鍥而不捨地復健,居然可以脫離拐杖,重新行走,可見他的毅力非比常人。這次他得到胸腺癌的消息傳來,我們只能祈禱,希望他度過難關。沒想到上天不願他再次受苦,直接將他召回天國。唉!留下來的,是我們的哀愁與想念、還有我們腦海中他的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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