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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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生所第一任所長、我們敬愛的王正中院士於今(2017)年8月22日於美國加州辭世,享年81歲。王正中院士紀念網頁工作小組誠摯地向您邀稿,分享您與王院士之間的故事:或許是一起共度的時光、經歷,或者是對他的懷念。中英文、文體、長短不拘,您的支持將為王院士的家人帶來安慰。有意願者請即刻回覆秀娟Sandy (sandysch@imb.sinica.edu.tw),感謝您!



"感念CC─他和分生所"

by 沈哲鯤 2018.4

CC已走了快要一年了。

我第一次認識CC是1981年在舊金山的一個迷你型學術研討會上(4個演講者就包括了他和我),但我和他在會議中交集不多,一是有些「代溝」,再來是彼此皆聽不太懂對方的研究領域。

很快而且高頻率的又再見到他,則是在美洲華人生物協會的年會中。這個協會是由CC和鄭永齊(院士,現在耶魯大學)和羅浩(院士,現在明尼蘇達大學)3位所創立的,對後來至今,兩岸三地華人生物學者們在美國的發展及地位,有不可或缺的貢獻;這3位資深學人都是熱情豪邁而且健談的人,尤其是CC,在多次年會中,我們皆曾於每日會議結束後,喝酒聊天至半夜,當時CC在萬籟俱寂中的呵呵大笑聲,至今難忘。

應該是1992年,我聽說CC要回台灣就任分生所主任(他作最後決定前,還和王倬院士長談了兩個小時),心裡還蠻高興的,覺得分生所要有一個長期的主任/所長了,而CC也會有一個新的舞台以發揮施展他的魅力。未在意料中而且有趣的是,接下來的兩年,是CC和我聊天最頻繁的一段日子;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分生所或加州大學UCSF的辦公室打電話給我,談他在分生所的工作,包括他和中研院高層及同儕間的互動;他與台灣相關官學研機構的來往;他想要處理或是已經處理過的分生所的大大小小事宜;他在台灣做事的excitements和frustrations;他所了解的分生所各PI的特質,以及他和這些PI們的互動情形等等。

從那些聊天對談中,可以很容易就感受到CC對分生所的盡心盡力和高期望;不過應該是時空和環境的因素,與他聊天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語氣與話題,自1992年中的高度熱忱,慢慢轉換到1993年底的無奈與沮喪;我還記得CC開始準備自台返美前的一次對話中,他說:「… 哲鯤,對分生所,我應該是已經盡力了吧? 可是我實在是心力交瘁了…」。

當然,從我接任分生所到他的「離開」前,CC及Alice和我仍然保持了深厚的友誼,我們一家也幾乎每年都會造訪他們在舊金山的房子,並且一起出去吃晚餐;我兒子愛吃小籠包,CC和Alice就每次點個2-3籠讓他盡興,我兒子自3,4歲起,即常直呼CC為「光頭聖誕老公公」,CC亦不以為忤;我兒子在他動手術前用email鼓勵他時,他回信還署名此一稱謂。我最後一次見到CC,是去年一月在加州開會時去他們家,CC和Alice帶我自半山寓所走下山(~20-30分鐘),去CC最愛的一家義大利餐館吃晚飯,CC仍然是胃口極佳,(除了自己的一份外,還分食了我的),熱情豪邁的笑聲引人側目,而且聊天的話題,也如同在此之前我們的談話,有一半是繞著分生所的人與事打轉。

CC是一生命科學研究學者,研究成果對世人大有貢獻,但他也不時表示,他的文筆應該不比他弟弟(王正方)差;CC在早期1960/1970年代,在美國也曾是釣漁台保衛運動(當年親共、親國民黨、台獨三方角力的戰場)的大將之一,上街遊行不在話下,名字也列在台灣政府不歡迎人士的黑名單上,但他念茲在茲的是要替華人,特別是台灣,作出貢獻;後來對雙方都幸運的是,分生所提供了CC實現他心願的一個最佳著力點。

對我而言,所有熟悉而忽然「不見了」的好友或親人,都只是在這世界我看不見的另一處,繼續過著他們的快樂日子,CC亦然。


"特別的C. C."

by 余淑美 2018.4

想到CC,腦子裡馬上浮現他咧著大嘴爽朗的笑聲、中氣十足與分生所的PI熱烈互動、以及說不完的趣事。

CC雖然只在分生所當了3年的所長(1991-1994),之後回到舊金山,但是他那率真、持續關懷分生所的熱情,卻永遠不變,一直陪伴著我們成長。每次他回來,大夥嘻嘻哈哈吃一頓飯,總能為規律單調的研究生活,增添不少樂趣。

CC的研究雖然很具實用價值,但是他深知基礎研究的重要性。他視野深遠,鼓勵並同樣重視基礎與應用研究,深深影響著我們對研究真諦的認知。他認真了解每位PI的研究計畫,關懷又追蹤,讓大家既緊張又感念。

CC當分生所所長,像透了老爸爸,關心PI的研究及生活,盡力為大家解決疑難雜症,也總是正面鼓勵我們繼續努力。他永遠有聰明新點子,每天笑哈哈,總帶來愉悅氣氛。他一再要求PI走出辦公室,互相多交流,不要老埋著頭苦幹,視野越來越狹窄。

CC非常關心我們女PI們,既要拼研究,還要帶小孩,蠟燭兩頭燒。他認為孩子帶得好的女科學家,研究也會做的好。因此,常常提到要在分生所設托兒所,讓女PI們無後顧之憂。雖然限於法規,始終無法成事,但是他對我們的關心,永遠銘記在心頭。

這幾年來,因為兒子在舊金山灣區工作,每次到美國開會,總在舊金山轉機,順便去看CC與Alice。他們總是那麼熱情招待,在他們家後院的透光小暖房聊天,看著花園中緩緩飄來又散去的灣區雲霧,真覺得CC過著神仙生活。今年還計畫要去看他,沒想到去年說的「明年見!」卻未能成真。跟他約好手術後兒子媳婦先去看他,卻也成了最後的e-mail。

CC就是CC,再也無法找到另外一個像他這樣特別、這麼關心我們的老爸爸,真的很想念他,希望他在天堂快樂,一樣天天笑哈哈。


"孩子們的CC伯伯"

by 趙裕展 2018.4


CC每天工作到很晚,因此很有時間也很熱心的和我們談生活、探究實驗,是個以所為家的人。他為了更進一步和我們互動,也和我們住同一宿舍。因此,在實驗室遇到他,早出晚歸遇到他,連去買菜回來都會遇到他,無所不在,真是個全勤,或應說是超人所長。他很認真地確認我們能做好實驗,甚至在往返美國的飛機上都還在研究我們即將送交期刊社爭取發表的文稿,告訴我們如何撰寫,有哪些問題等。

早期分生所PI每年有retreat,大家戒慎恐懼如臨大敵,但也是PI好好討論實驗以及互相認識的最佳時機,現在因為有週五中午的PI報告,以及每五年在所裡的PI review,當初那種只為PI舉行的retreat目前已經改變方式。記得當初有兩年的retreat,他特別從University of Georgia請我們桿狀病毒這行最有名的Dr. Lois Miller來當病毒領域的審查者,那時候她是Journal of Virology的編審之一, 因此和她討論實驗對我們的結果能否上此頂尖雜誌很有幫忙。第二年PI retreat, CC又請她來,Lois是大忙人,我估計八風吹不動,但熬不過CC的邀請,她還是來了。從這件事讓我深深地感受到CC的熱情,以及他對審查品質的堅持。Lois後來得病,在取得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後不久就英年早逝,所以事後想起來CC請她來本所的時光相當珍貴。

CC不只嚴肅的看待實驗,也常很關心我們的家庭,他和Alice常親切的和我們及孩子們聊一些家常,孩子們讀到哪一年級了,最近有何新發展等都很關切。尾牙時也和孩子們的節目互動,熱情鼓舞。還記得有一次孩子們尾牙節目中唱一首「出塞曲」,他聽了好樂,頻頻誇獎;眾多孩子們上台跳舞,他反應也很大,我看到當場小朋友們都有當明星的飄飄然。他的熱情不只讓整個所很有向心力,對孩子們的生活學習都產生了很大的動能。這些小不點們都知道我們分生所有個CC伯伯這號令人崇敬,值得效法的大人物。

他離開分生所後經常從美國千里迢迢跑回來,每次都撥時間和大家聚聚餐,有空則和個別PI討論,有一次講得喉嚨都沒聲音,還在堅持要看看PI們,和大家聊聊心聲。在他眼裡看我們都是一個個很親密的家人,他的愛心及心血都放在這裡。我很感謝長期以來,包括CC以及各位所長和進駐本所的訪問學者們都很用心,共同塑造了分生所濃得化不開的精神及特質。這是本所之所以異於他所,就是很有向心力而優越的地方。

我們感念CC,他是我們分生所生涯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的精神永遠在我們大家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