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文章

Thuday, March 19, 2009, 10:00 AM

紀念李鴻

除了極少數人外,我想分生所及台灣學界大多數人聽到李鴻老師中風住院的消息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驚訝同時,他的病情已急轉直下,住院兩星期後就辭世而去。哀傷之餘, 不少人都在問,怎麼會這麼快,不是前一陣子還看到他好好的,聽到他自己說沒問題。

兩年前,他得了肺癌的消息也震驚了整個台灣學術界,當時被診斷只有三到六個月的日子。不久,聽到了好消息,標靶藥物奏效了,他的癌細胞偵測不到了。那年夏天,有個下午遇到紅光滿面的李鴻,他很高興地跟我說明他的健康和養生。其中最為人熟知的是,為了呼吸新鮮乾淨的空氣,他每天早晚爬兩次南港山。其後一年的時間,很多院內登山族也都在南港山步道上遇到他。我這種疏懶不運動的人,爬一次南港山至少要花上三個小時,因此認定他是超級健康的人。 有人問起,還興沖沖的推薦他的養生法。

這也是李鴻惟一的一次跟我談到他的健康。在分生所十多年的共事,每次見到李鴻談的幾乎都是研究相關的事,他除了研究以外,好像就沒有其他興趣。如果要抱怨,還可說他真是個很無趣的科學家。一直到他過逝,我試著去明白他抗癌的過程,我開始了解在李鴻的大嗓門下,他其實是個非常低調的人,很不願意把個人的私事去麻煩別人。不論是他自己的實驗室同仁,或是我們這些分生所同事,或是外面學界的朋友,每當問起有關他生病的詳情,他的回答都是一樣:很好沒問題。即使是他身體有明顯不對的地方,他也會找個藉口搪塞過去,像是吃中藥副作用,爬山扭到的,就是不要別人替他擔心。

所以我就一直帶著他還好的假像,直到他病危住院的惡訊傳來,才警覺不對勁。當我開始了解部分的過程,才知道李鴻在過去一年多歷經的煎熬。在他身上標靶藥物的效用持續並沒有預期的那麼久,李鴻以化療和放射線療法, 跟肺癌奮鬥了一年多,除了他太太謝秀梅老師的支持外,他獨力承受了所有療法強烈的副作用。他去年下半年時已知道癌細胞擴展到大腦,也是造成他日後中風的原因。為了抗癌,他曾在短短三個月進行了近三十次化療療程,並忍受其連帶的副作用。在他中風前一段日子,醫師看到癌細胞的擴展,以為大勢已去,也建議李鴻改用安寧療法,以減輕癌末痛苦。李鴻還是婉拒了,堅持不肯投降,要抗癌到最後一分鐘。

最令人感動的是,他展示了超人的毅力,忍受著身體上極端的不適,除了療程所需,每個上班日還是來實驗室。他對科學的執著,導致了他同時在研究上驚人的成就。在他罹癌到去逝的兩年裡(2007-2009),他以通訊作者發表了將近二十篇的論文,包括了兩篇 J Clin Invest 和三篇Hum Mol Genet,以及不少重要論述。這些成果不論在分生所和台灣都是數一數二的。而令人心痛的是,這些都是位癌末病人的對科學堅持不讓的成果。

李鴻從來不是優雅的講者,他說不出什麼漂亮的人生道理。但在面對生死大關時,他以身體力行,展現了對學術研究的摯愛, 證實了他超人的勇氣。李鴻不只是位傑出的科學家,作為一個人,他是真正的勇者。

賴明宗
分生所研究員
2009/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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